“你说什么？你要辞职？”校长一脸疑惑，“允恒，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辞职？”

　　“校长，这是我经过再三思虑后做出的决定。”允恒平淡地说道，“感谢您这么长时间对我的照顾，允恒很感激。”

　　“允恒啊，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是经济方面出问题了？还是工作太枯燥？”学校年轻的老师很少，所以校长一直把这个大男孩当成自己的孩子，很关心他。

　　“也...可以这么说吧，我想了很久，觉得我不适合做老师，相较于教课，我更擅长学知识...”书桓停顿了一下，朝校长鞠了一个躬，“真的很感谢您，您教会了我很多道理。”

　　“你...唉...”校长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片刻过后，校长说道，

　　“虽然很想再劝劝你，但你这执拗性子...随你的想法吧，辞职信我批了。不做大学老师，你打算去做什么？”

　　“暂时还没想好，我想先回趟老家，一个人静一段时间...”

　　校长看向允恒的眼神很复杂，“我也不多劝你了，自己的路自己走，我只想告诉你，年轻人，遇到挫折难免会进入瓶颈，但是要走出来。你有博士学位，是有资本去选择的，希望你做出正确的选择。”

　　“我会铭记您的教诲，尽量...做出正确选择的。”

　　走出学校，允恒拦下一辆出租车。

　　“您去哪。”司机看了眼后视镜，后座上的允恒正对着窗外发呆，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您去哪？”司机又问了一遍。

　　“哦，抱歉，我走神了。”允恒带着歉意笑了笑，随即又看向窗外，“去哪，去哪呢...”

　　这个城市，哪里有我的容身之所呢？

　　对了，要不然，就去那吧。

　　“师傅，去铜漆街77号吧，那里有个夫妻拉面馆。”允恒似乎没什么力气，语气显得很虚弱。

　　“好嘞。”

　　出租车开得很快，20分钟左右就到了。付了钱，允恒刚下车，就看见一块醒目的牌匾，上面写着“桐桐拉面馆”。

　　“原来的夫妻拉面馆呢？”

　　允恒想了想，既然都来了，还是进去吧。

　　刚进门，允恒就看到老板和老板娘熟悉的面孔。“看来没换人啊，真好。”

　　“老板，给我来一份拉面，再来一份老醋花生。”允恒找了个角落里的座位，对正在清理其他桌碗碟的女人说道。

　　“好嘞，马上来。”女人对允恒笑了笑，“我认得你，你以前总来。”

　　允恒很惊讶。考研的时候，允恒在这附近租房子备考，很喜欢来这家店吃拉面。但过了这么久，老板娘竟然还记得自己。

　　“您还记得我啊，都好多年前的事情了...”

　　老板娘轻轻摆了摆手，“以前你总来的时候，就坐在那里，一个人吃面，所以对你印象很深的。”

　　“啊，原来是这样。老板，我记得这里原来不是叫桐桐拉面馆，是叫夫妻拉面馆吧？”

　　“没错，你还记得哦。”老板娘指了指在收银台做作业的女孩，笑着说：“我女儿出生之后，我和她爸爸就用她的乳名命名了。”

　　看了看在收银台乖乖写作业的女孩，还有在厨房做面的男人，允恒多了些许莫名的情感。“多幸福的一家人啊，夫妻俩生一个可爱的女儿，平平淡淡的生活...真羡慕啊。”

　　允恒把视线移向窗外，看着这条他再熟悉不过的街道，这是允恒本科大学旁的小吃街，街道两侧都是卖小吃的商贩。正值学生放学的时间，情侣们三三两两漫步于此。允恒出神地望着窗外，似乎回忆着什么。

　　“您的面来喽...”老板端着一碗拉面和一碟老醋花生走了出来。“慢用。”

　　吃完面走出面馆，允恒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看着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店铺，往事种种一点一点浮现在允恒眼前。

　　正惆怅着，手机突然响了。是一条短信。

　　“允恒，你不接电话，我很担心你。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们可以谈谈吗？就你和我两个人...”

　　短信很长，允恒懒得看了。他现在心如死灰，只想一个人清净。但是这里，这个城市，这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不断地刺激着他，让他不停地回想种种往事，慢慢的，在这些往事中，那一幕场景又浮上心头...

　　“唉，我真是个废物...”看着手机上熟悉的来电号码，允恒叹了口气，一股异样的烦躁感涌上心头。犹豫了一下，允恒还是把手机关机了，他决定今晚就走，用一走了之强迫自己不要有一丝留恋。

　　“回老家看看吧，收拾收拾东西，然后再决定去哪。”

　　有了打算，允恒便不再停留，当晚就坐火车回了老家。允恒父母一直住在国外，老家已经很久没人回去了。

　　在火车站前，允恒回头看了看这个喧闹的大城市。“最后一次了，已经...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允恒坐了一宿火车，到站了又坐客车回到小镇，小镇没怎么变，只是路变宽敞了，允恒家在小镇边缘处，他又走了大概一里路才到家。半年前允恒和父母回来过，所以家变化不大。

　　他刚准备进去，远处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

　　“允恒？是你吗允恒？”

　　顺着声音望去，允恒看到一个女人拎着几个袋子，停在原地，怔怔地看着自己。

　　“我是。您是？”

　　女人一脸惊喜，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急忙跑到允恒面前，“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你已经搬走了呢...我是秋雯啊！”

　　“秋雯...”允恒脑海中瞬间被一个人填满了。那是一个长头发女孩，梳着马尾辫，身着茉莉色的连衣裙，总是一副腼腆的表情。

　　秋雯是允恒小时候很要好的玩伴，就住在允恒家隔壁，小时候俩人经常在一起玩。允恒记得，小时候秋雯的爸爸特别凶，秋雯经常挨爸爸打。有时候被打得受不了，秋雯就会顺着房檐偷偷溜到允恒房间里，在允恒面前抹眼泪。

　　“你是…秋雯？”看着眼前装扮淡雅的女人，允恒同样很惊讶，没想到他回老家取点东西，竟能遇到小时候的好朋友。

　　“真是缘分，真是缘分啊，让我看看...允恒，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一身书生气，真讨女孩子喜欢呢...”女人显得很激动，话也开始多了起来，“允恒，你这次回来，准备住多久呀？”

　　“其实...我是回来取点东西，顺便收拾收拾屋子，呆不了多久。”

　　“哦...”女人看起来有些失落，“允恒，我们好久没见了，陪我去酒吧聊聊吧，好嘛？”

　　允恒本想推辞，虽然说见到故人，他也想和秋雯聊聊，但实在是没有心情。

　　“我还有点事......”话没说完，刚一抬头，允恒便看到秋雯那期待的眼神。在一瞬间，允恒似乎回到了小时候，回到了和秋雯在房间里彻夜长谈的时光。看着眼前的女人，允恒产生了一种无比信任的感觉。

　　“那...好。”

　　看到允恒答应下来，秋雯很兴奋，似乎很久没人能让她这么高兴了。酒馆不远，两人一路走去。路上允恒显得有些拘束，而秋雯却像一只喜鹊，在允恒身边转来转去。两人有说有笑，似乎回到了童年。

　　“那，你现在在哪工作？”秋雯笑着问道。

　　“我，嗯，我在做老师。”

　　“大学老师吗？”

　　“是。”允恒脸色有些不自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停留，便转而问秋雯：“你呢，秋雯，你现在在做什么？”

　　“我嘛，大学毕业之后，考了个公务员，我也不想向外走，就在老家这边的文化局谋了个差事。”秋雯没注意到允恒的表情，接着说道，“哪比得上你，大学老师。”

　　两人在乡间小路上闲庭信步，不急不缓，一边走一边聊。秋雯对允恒充满好奇，像一只小鸟一般叽叽喳喳问个不停，但允恒心情一般，只是机械式的回答着。

　　“那你是在这里住吗？”允恒问道。

　　“不，我工作之后就在城里住了，这里离单位太远。”秋雯两只手绞在一起，“我送爸妈去南方养老了，现在我一个人住。”

　　“你...你怎么样？对象也是大学老师吗？”见允恒低着头，秋雯试探性问道。

　　允恒看了一眼秋雯，看着这个和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女孩，似乎没什么话是不能和她说的，但有些事，允恒真的不想说。

　　“我还单身呢...”允恒冲着秋雯笑了一下。

　　秋雯的心不由得一颤，眼前的大男孩像是从自己的少女梦中走出来的一般，成熟中掺杂着忧郁。“还单身么...”秋雯咬了咬嘴唇，心里不知怎么有点庆幸。

　　“你呢？”允恒反问道。

　　秋雯没有回答，指着前面霓虹灯下的小店说：“到了哦，我们进去吧。”

　　“世纪风酒吧...”抬头望着酒吧的牌匾，允恒努力回忆着，“我没记错的话，这里原来是邮局吧？”

　　“嗯，城市化把这个区和别的区合并了，现在邮局搬到那个区了，这个邮局也就拆了。我们进去吧。”秋雯拉着允恒的手走了进去。

　　推开酒吧大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酒吧独有的香味，略显阴暗的环境搭配上复古的爵士乐营造出一种轻松的氛围。因为是淡季，人并不多，只有几个散客三三两两坐在吧台前小酌。

　　带着允恒走到吧台前，秋雯笑着对正在斟酒的老板说道：“嘿，一杯玛格丽特。”秋雯似乎和老板很熟。

　　“你呢，允恒？”秋雯看着允恒，这让允恒有些尴尬。他在大学里待太久，对这些东西都是一窍不通。

　　“你替我选吧...”允恒求助似的对秋雯小声说道。

　　“那给他来一杯单车。”秋雯看了看周围，人很少，便接着对老板说，“今天人不多啊，楼上有空位置嘛？”

　　推了推眼镜，酒吧老板仔细瞧了瞧，发现秋雯身边还有个男人，“那是谁啊，你男朋友吗？”

　　允恒脸一红，秋雯掩着嘴偷偷笑，为了不让允恒尴尬，秋雯还是解释道：“不是啦，这是我最好的朋友。”

　　“你该找个男朋友啦...”莫名地看了一眼允恒，老板把两杯调制好的酒递给两人，“楼上没人，需要什么叫我就行。”

　　两人拿着酒杯上到了二楼。二楼面积不大，只容得下几张桌子，两人寻了个角落坐了下来。

　　“二楼有点冷呢，我也是第一次到二楼来，平常都在吧台那里的。”秋雯轻摇一下酒杯，抿了一口，点了点头，“我喜欢这家酒馆，鸡尾酒会在被子边缘撒一点点盐，喝起来真的是别有风味。”

　　“你经常来酒吧吗？”允恒问道。

　　“嗯...算是吧，最近心烦，总会来这里放松。”秋雯把外套脱掉，允恒发现，她左手手臂内侧缠着绷带，貌似是受伤了。

　　“你手臂怎么了？”允恒问道。

　　“嗯，那个啊...我前几天修剪花圃不小心被划到了，没事的。”

　　秋雯显得有些不自然，似是有心事，但故人见面，她不想把气氛搞僵，便笑着对允恒说：“你呢，当了大学老师，有什么烦心事嘛？有没有调皮学生捉弄你？”

　　闻言，允恒停顿思索了一下，他谁都可以骗，唯独不想骗面前的的女孩。

　　“秋雯，我...大学老师我辞掉了。”

　　“为什么？”

　　看着允恒一脸愁容，秋雯安慰道：“不管因为什么，可以和我说说吗？还记得小时候我翻墙到你房间，那时候我们一聊就一夜，真的是无话不说啊...”

　　允恒非常想向秋雯诉说，但...实在是难以启齿。他抬头看了看坐在面前的女孩，一头黑棕色的长发，两个小酒窝，淡雅的装扮，总是给允恒一种无与伦比的亲切感。

　　“这事...真的很难说出来...”允恒咬了咬牙，喝了一大口酒，但因为不经常喝酒，浓烈的酒精呛得他咳嗽了两声。酒壮人胆，允恒也不管其他了，一个多月的委屈，他现在只想和面前的挚友吐露心声。

　　“那...我就说了...”看着秋雯鼓励般的眼神，允恒娓娓道来，“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一个多月前吧......”

　　一个多月前，允恒的学科主任去兄弟大学讲公开课，允恒想趁此机会学习一下，便申请和主任一同出差。原本计划起码要花费三周时间，但由于一些变故，课只上了一半。两个人仅在那待了两周便返回了。

　　允恒记得很清楚，飞机上主任还问允恒关于他女朋友的事，问他女朋友是做什么的，允恒表现得很淡然：“啊，她是做模特的。”然后把钱包里女朋友的照片给主任看。听着主任不停地夸赞自己女朋友身材好长相好之类的话，允恒心里美滋滋的，他一直都为娶到一个模特老婆而骄傲。

　　那天正好是七夕，下了飞机，允恒先是去了一趟珠宝店，花了两千多块买了一对铂金的耳钉，然后又到鲜花店弄了一大束玫瑰花，最后去两人经常去的菜馆点了几道菜。做这么多是因为这是他和老婆从结婚以来的第七个情人节，允恒特别迷恋数字“7”，所以他很重视这次情人节，想买些礼物给老婆一个惊喜。

　　提着大包小裹回到家门口，允恒并没有打算敲门，而是自己用钥匙开门，他想给老婆一个惊喜。

　　但是，刚打开门，允恒便察觉出有些奇怪---门口的鞋垫上有两双鞋。允恒的老婆有些洁癖，屋子里东西摆放从来都是整整齐齐的，鞋也是进屋子就要放到鞋架上面的。为此，平常不拘小节的允恒还总和妻子拌嘴。

　　不仅如此，屋子里还弥漫着一股奇怪的香味，那味道像是寺庙里烧香的气味，这也是平常妻子受不了的。

　　悄悄关上门，玄关和客厅没有开灯，允恒便把东西放在桌子上，刚准备叫老婆名字，忽然，一阵女人的呻吟声从房间角落的卧室里面传了出来，但是声音很模糊听不清楚说的是什么。

　　一时间，允恒的大脑有些不够用了。他想到会不会是妻子在房间里看电视，对着电视节目做瑜伽闪到了腰；前几天她说自己颈椎疼，也可能是找了个按摩师到家里给自己按摩吧；再不济，也就是允恒长时间不在家，妻子耐不住寂寞，一个人偷偷自慰？

　　允恒走到卧室房间前，卧室门是关着的，允恒站在门口，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很害怕，非常害怕，至于害怕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或者说不愿意知道。

　　他用耳朵贴在卧室门上，想听听里面的声音。声音不大，但是很容易分辨，是女人的喘息声和呻吟声，这让允恒揪着的心放松了些，至少没听到男人的声音，可能和自己想的一样，是老婆耐不住寂寞，在手淫而已。

　　突然，一阵对话，打破了允恒的所有幻想。

　　“呼...骚货...主人操得你爽不爽...嗯...呼...你那肮脏小穴...现在估计已经...已经泥泞不堪了吧...乳头都立起来了...有那么爽嘛...操...我也...爽死了...”

　　“主人...主人...操死我吧...我的骚穴...就是主人的便器...主人...操我...”

　　断断续续有些模糊的声音一下一下叩打着允恒的心房，允恒不再犹豫，“唰”的一下打开了卧室房门。

　　眼前的景象令允恒险些昏厥：妻子与另外一个女人光着身子，全身赤裸地躺在床上，两个人用一种奇怪的体位交合着，像是插头和插头结合在了一起。在两女的私处，隐隐约约看得到一根双头龙将两人连接了起来。

　　而整个房间地板上洒满了花瓣，之前闻到的香味应该是桌子上的那瓶催情药或者神油之类的东西散发出来的。房间的灯没有打开，取而代之的是床头挂着的两串彩灯...这些做爱的前戏，应该是妻子为她精心准备的。

　　正爽到九霄之上的两女也被允恒的突然闯入吓了一跳。妻子先反应过来，急忙扯过旁边的衣服，一边穿一边对允恒解释道：“允恒，不是你想的那样的...这是误会...”

　　而那个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则是显得有些慌乱，四下摸索间并没有摸到衣服，索性扯过被子来遮住自己身体。

　　绝望。

　　允恒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和自己结婚七年的妻子会和另一个女人做爱，荒诞至极的景象在一瞬间令他有些怀疑自己眼睛看到这些是假的，但也只是一瞬间。他慌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该生气还是该沉默，该暴怒还是该转身离去，这些东西...他没在学校学习过，即使像他这样的一个博士生也毫无用处。

　　“允恒...对不起...”妻子捂着脸哭泣。

　　他突然想坐下来安慰妻子。这个女人是允恒的本科大学同学，两个人毕业就结婚了，妻子陪着他读研，读博，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七年，而且感情很好。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允恒没有说话，转身离开了。接下来就是离婚，辞职，然后回老家，遇见了秋雯......

　　允恒把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低着头若有所思，“大概就是这样。在那之后，我辞了工作，想回老家收拾些东西，然后去别的城市。”

　　“是因为难过吗？”秋雯话刚说出口便后悔了，她没有想伤允恒的心。

　　“不是...”允恒抬起头，因为不胜酒力，脸已经微微泛红，“我只是无法面对...你不知道，我和她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我原以为我们感情很好...为什么我在她心中，还不如一个女人？”

　　看着眼前受伤沉默的男人，秋雯真的很心疼。

　　“算了，我们...不聊这些了，挺没意思的。聊聊小时候吧，我还算幸运了，有一个不算痛苦的童年。”允恒勉强挤出笑容，对秋雯说：“你还记得我们两个小时候，有时候去爬你们家后院种的那棵杏树，爬上去摘黄杏吃，经常被你爸爸逮到，他总是说杏还没熟......”

　　“然后晚上打我一顿。”秋雯冷冷地说。“不管因为多小的小事，他总是能找到理由打我，打我妈。有几次我实在被他打的受不了，就顺着那棵杏树半夜爬到你你屋子外面，敲你房间窗户。”

　　“对，我记得。”允恒显得有点尴尬。

　　“这些年，我们之间关系很僵。过年那几天，我本来想和我爸缓和缓和关系，就去他那里过。谁能想到，大年三十晚上，他出去喝了不知道多少酒，我辛辛苦苦做的一桌子菜，他回家就把桌子掀了，指着我鼻子骂，说什么‘怎么养了个你这样的怪物，把老子脸都丢尽了’，还要动手打我...我当时真的气疯了，摔门就走，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了。”

　　“你知道小时候他为什么打我吗？”秋雯突然激动了起来，“因为我就是个怪物！是他把我生下来，让我一辈子折辱，最后他还要怪我！”

　　“这是...什么意思？”允恒没听明白秋雯口中怪物的含义。

　　“意思就是，我是个扶她。”

　　秋雯把杯中酒喝完，冲着楼下老板喊道：“再来一瓶威士忌！”

　　“扶她...是什么意思？”允恒还是不解。

　　“说白了，就是双性人，雌雄同体。”

　　没有理会吃惊的允恒，秋雯接着说：“我从南方回来就把工作辞了，回老家来一个人住，每天就是喝酒，哭，然后接着喝酒...这世界...对我来说...”

　　说到这，秋雯已经泣不成声，把拿着酒上楼的老板吓到了，还以为允恒在欺负秋雯。

　　“把酒给我吧。”秋雯擦了擦眼泪，接过酒瓶，倒了一小杯酒，一饮而尽。“允恒，这几个月晚上睡觉的时候，我经常梦到小时候的事，虽然...大多数都是痛苦的回忆，但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真的很快乐！”

　　允恒无言，他自认为自己的人生悲惨，但起码他有一个相对幸福的童年。

　　“那次我顺着那棵杏树爬到你房间里，我们两个聊了一宿，你还给我涂药来着，早上我右边胳膊特别疼，没法去爬杏树，就从你家正门溜走了。”回忆这些事情的时候，秋雯是一种幸福的表情。“你知道吗允恒，我有时候回忆童年时光，很多事我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但是和你一起做的那些事，每个细节我都记得。你，就是我的童年。”

　　“至于这人生...呵，我早就失望透了。之前还努力活着，是为了我妈，她三年前也走了，留下那个只会骂我‘怪物’‘孽种’的烂人。”秋雯闭上眼睛，任凭眼泪一滴一滴滑落脸庞。

　　“我身边所谓的‘朋友’，在知道我是双性人以后，全都不认识我了，更是没有一个男人和我说话，有的人还以此取乐...这人生...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手腕上的绷带，是因为我之前......真的活不下去了...我去试着自杀，但是...我是个胆小鬼...我......”秋雯哭着伏在桌子上，这些年因为自己是异类而受的委屈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在允恒面前她真的没法再装得下去。

　　“对不起...允恒...对不起...真的太难了...我撑不下去...”

　　突然，一只温暖的手搭上了秋雯肩膀，是允恒的臂膀轻轻环绕在秋雯背后。秋雯再也不想撑下去了，倒在允恒的怀里。

　　区别于情侣间的亲昵举动，这一幕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一个女孩靠在一个男孩身上，这是纯真无邪的感情，两个破碎的灵魂在互相依靠与交织。

　　“你是这么多年第一个碰我的男人...”看着搂着自己的允恒，秋雯好想说出自己的心声，但话到嘴边，还是说不出口。她觉得自己不配。

　　“这世界，好冰冷，但你的怀里...好温暖...”

　　听到秋雯这句话，允恒才反应过来，连忙收回手臂。自己刚离婚，刚经历那样的事，暂时还接受不了这些男女之间的事。

　　看到允恒抽回手臂，秋雯好后悔说这句话，但她也整理了一下衣服重新坐了回去。两个人挨着坐着，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气氛突然有些尴尬。

　　“那个...”秋雯脸红红的，像是回到了小时候的那害羞模样，“允...允恒，你...还要走嘛...”

　　“嗯？去哪？”

　　看到允恒盯着自己，秋雯脸更红了，“就是...你还要回去嘛，还是就...留下...”

　　允恒顿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我回来是想收拾收拾东西，爸妈不在这住了，我还是回他们那里。”

　　秋雯心里失望透了，但她还是勉强挤出了笑容，“那...这两天陪陪老朋友吧，好嘛...”说到最后，秋雯声音越来越小。

　　“...好...”

　　两人离开酒吧已经是傍晚了，街上人很少，天空飘散着毛毛细雨，薄雾笼罩整个小镇。

　　两人一左一右缓缓向家走，可能是因为酒吧里的那个略显突兀的互相依靠，两人话不多，各自有心事。但允恒和秋雯走的很慢，彼此都想多陪对方一会儿。

　　“允恒，你相信有平行宇宙么？”

　　“抱歉，我不太懂这些...”

　　“就是说啊，”秋雯低着头，用余光偷偷看允恒的脸，“在另一条时间线里，我们可能不是邻居，小时候我们就没见过。”

　　“或者，我们之前的经历不变，你不是今天回这里，而是一个月之后回来，而我正好离开，那样我们可能擦肩而过...也许再没机会见面...”

　　允恒听得云里雾里。“我没太听懂，怎么突然说这些...”

　　“平行世界可能有许多情景发生，而这条时间线上我们两个刚好相遇，这也算是...缘分吧...”其实秋雯心里特别想留住允恒，但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当然，真的是很有缘分呢。”

　　两人又陷入沉默。允恒知道，等他这次离开这个小镇，可能很久很久，可能永远也不会回来了。允恒看得出秋雯对他的不舍，他也很心疼秋雯。但允恒的心里，除了对老朋友的关心，似乎...还有些别的东西？

　　“我到了。”秋雯停下了脚步，眼里似乎有些不舍。

　　“那，我也就先回了...”允恒指了指家门。

　　“在你离开这之前，还可以陪我一起...走走之类的嘛...”秋雯目光闪烁。

　　“当然，随时都可以。”

　　回到家，允恒冲了个热水澡。老家这两年发展起来了，供暖供热没什么问题，之前父母在家的时候也把房子重新装修了一下，自己家这套房子也从原来的老旧房变成了二层小洋楼。

　　想到这，允恒也是叹了口气。自己家虽然不是很富裕，但爸妈一直支持自己，家庭和睦，而秋雯......

　　“唉...都是命。”一想到秋雯这些年因为那“身份”而被所有人甚至父亲孤立疏远，允恒不禁心疼起她。他暗自下定决心，在老家这段时间，一定想办法帮帮秋雯。

　　第二天早晨，允恒起很早，简单洗漱之后便拿着工具去后院除草。太阳照在允恒身上，再加上允恒除了一个小时草，虽然早上气温低，但允恒还是觉得暖洋洋的。

　　“唔，总也不锻炼，才多长时间就累的要命...”允恒整理完工具，去卫生间洗脸。

　　“叮咚。”就在允恒刚要做点早饭吃的时候，门铃响了。

　　“应该是秋雯吧，这么早就...”允恒腾不开手，只好端着盘子去开门。“谁呀？”

　　门外没回音，只是一个劲敲门。允恒只好腾出一只手打开房门。

　　出乎允恒意料的是，门外站着的不是秋雯，而是妻子。准确的说，应该是...前妻。

　　“你？”允恒心中疑惑，“你来做什么？”

　　前妻拎着很多礼品，基本都是一些营养品，应该是准备给允恒父母的。她低着头，眼神有些闪烁，似乎不敢和允恒直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允恒问道。

　　“再怎么说也...先让我进去吧...”

　　允恒顿了一下，想了想，还是把前妻让了进来。两个人对坐在茶几前，允恒前妻把礼品放在茶几上。“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发短信也不回，我怕你出什么事，去学校找你，人家说你辞职了，所以...就找到这里了。”

　　允恒默然，即便是离了婚，两个人之前的感情还在，妻子也放心不下他。

　　“就你一个人吗？”前妻声音很轻，两只手习惯性绞在一起。

　　“嗯，就我一个人。”允恒机械式的回应着，“芸，来找我，有什么事吗？”前妻名叫楚芸，虽然已经分开了，允恒还是习惯性叫她芸。

　　内心挣扎了一会，楚芸还是说道，“允恒，对不起...”

　　允恒苦笑，“事到如今还说这些干嘛呢？”

　　“我真的不是故意想...伤害你，我只是...我很爱你，但我没办法...”说着，楚芸还是忍不住抽泣起来。

　　“允恒...你应该还记得我们之前...我们一直很恩爱...”

　　“你想说，你没办法，你是同性恋，对吗？”妻子的话让允恒回忆起之前与她的点点滴滴，一股怒气突然浮现在允恒心中，“那以前那些算什么？我一厢情愿？你为什么要来插足我的生活？”

　　“允恒，这些年，我对你是真心的，我对你的感情都是真的，你应该知道的...”楚芸早已泣不成声。

　　允恒再一次沉默。妻子对他的感情他当然明白是真诚的，从本科到他博士毕业当大学老师，妻子一直都是默默付出，这也成为他心头难解开的结。

　　“你原谅我一次，我求你，就这一次，我们复合吧好不好...我离不开你......”楚芸央求着。

　　允恒本想说很多，但他也不愿伤楚芸的心。他摇了摇头，说道，“芸，这次真的不行。”

　　两人沉默许久，楚芸慢慢止住了抽泣。她知道，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了，她和允恒已经形同陌路。

　　“对不起，我今天来本是想和你好好道个歉，但是...有些失态了。”楚芸抹了抹泪痕，强作笑意，“允恒，我回去了，你...自己保重。”说完，楚芸向门走去。

　　“我送你去机场。”看着楚芸落寞的背影，允恒心里也不好受。他想说点什么，说自己原谅她了，让芸心里好受点，但话到嘴边也没说出来。

　　楚芸打开门，门外是另一个女人，正冷冷地看着自己。

　　允恒吃了一惊，秋雯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他突然想到昨天答应秋雯陪她散散步，真是巧合...

　　“芸，这是我邻居秋雯，我们从小就认识，”允恒给她们彼此介绍，“秋雯，这是我...这是我妻子。”

　　“初次见面，你真漂亮。”秋雯礼貌性地伸出手，但脸色依旧冷冷的。

　　“你好，我也经常听允恒提起你。”楚芸笑了笑，同样礼貌地伸出手，礼貌地握了一下便收回来。

　　“我昨天约允恒出去走走，不知道你们今天有安排，你们先忙吧，我不急。”

　　听到眼前这个女人挑衅般的语言，楚芸也不甘示弱，“抱歉了，允恒要送我去机场，你有事的话之后再找他吧。”

　　允恒感觉气氛变得有些异样，醋意十足，他赶紧解释道，

　　“秋雯，楚芸上午的飞机，我先送她去机场了。”

　　去机场的路上，两人各有心事，彼此沉默着。楚芸望着窗外景色，似乎陶醉其中。

　　“这是我第二次来你的故乡，上次是冬天，”她通过后视镜偷偷看着允恒，“上次是来见你父母，他们好像...蛮喜欢我的。”

　　见允恒没说话，她接着说，“这儿的景色真的很美，像是世外桃源，青山绿水，到了冬天也不会很冷，真的很养人。”

　　“南方小城市，因为经济不好所以也没有怎么开发，污染很少。”允恒心不在焉地说道。

　　“那个女人，”楚芸顿了一下，“从小就认识，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

　　“小时候两家经常走动，比较熟，后来她们家搬走了。”

　　“她刚才好像对你送我很不高兴？”

　　允恒没说话，习惯性点了一支烟。楚芸低下头，她从那女人醋意十足的眼神中已经明白了一切，可她还有什么资格护食呢？她们已经离婚了。

　　接下来的路途中两人没再交流，允恒打开车载广播，正好是老歌频道，两人就静静地听着八十年代的旋律，心绪也渐渐越飘越远。

　　到了机场，允恒执意要送秋雯进去，但秋雯婉拒了。

　　“没什么行李，不用送。”秋雯解开安全带，想了想，对允恒说。

　　“对不起...”

　　“不用了。”允恒不敢去看她的眼睛，他怕那双美丽的眼睛会让往事再现。他们这七年的旅途，虽然结果很糟糕，但过程确实值得留恋。

　　“...再见。”

　　望着楚芸渐渐远去的身影，允恒后悔了。他知道是楚芸对不起自己，但...在他学业和工作最艰难的时候，是楚芸在背后默默支持他，他竟没有勇气说声谢谢。

　　从机场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了，把车停在家门口，允恒直接去敲秋雯家门。奇怪的是没人应，允恒给秋雯打电话，她也没接。

　　“兴许是睡了。”允恒没多想，就先回家休息了。

　　秋雯没睡，躺在床上，心里不舒服。女人间的竞争欲让她很吃醋，特别是允恒对她的称呼，“芸”，普通夫妻间都不会用这种称呼，何况他们离婚了，何况当着自己一个外人的面。长时间得不到尊重，疏离人群，让她心里十分敏感。

　　在她心里，早就把允恒划归自己了。

　　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秋雯索性不睡了，她穿上衣服，坐在自己家院子里，看着那棵杏树。

　　往事浮现，她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和允恒爬树摘杏的时光，努力回想每一个细节，虽然很多已经记不得了。

　　她真的没什么朋友。以前的所谓朋友，大多数都因为得知她的“缺陷”而疏远了，像对瘟神一样躲着她。所以秋雯太珍惜友情了，得不到的东西总是令她念念不忘。

　　两个人在酒馆时，她很犹豫要不要告诉允恒自己是异类，她真的怕允恒知道后也离她而去。但最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说明允恒真的拿她当朋友。两个伤心的人，为什么不能结伴而行呢？

　　再想起上午的事，秋雯也坦然多了。一日夫妻百日恩，允恒对前妻不经意间的爱称，不也证明了允恒是个重情的人么。

　　“老天待我不薄啊...”

　　第二天一大早上，秋雯翻箱倒柜，找出自己最喜欢的那件浅红色外套，收拾了些东西装进包里，又化了淡妆，她已经很久没化妆了。

　　准备完毕，秋雯出了门，她刚要去敲允恒的门，突然发现允恒正靠在车边笑着看自己。

　　“起这么早？这才八点。”秋雯笑着走了过来。

　　“我五点多就起了，在学校上班习惯早起了，但怕打扰你，就一直打扫院子来着。”允恒指了指车，“今天我们去哪。”

　　“记得那条老国道吗，顺着国道向南走三公里，有一个小山，我们小时候去爬过...”

　　“还在山上迷路了，”允恒兴奋地说，“那次考试考的特别差，开完家长会我不敢回家，你就陪我到那躲我妈…我全记起来了！”

　　“就是不知道国道还能不能通车，老国道已经废弃了，重新建了新的。”

　　“我们就去那！离这里没多远，我们走过去！”

　　说走就走，允恒把提前准备的行李放在车上，两人朝国道口走去。三四公里的路程，允恒和秋雯有说有笑，走着走着不一会就快到了。

　　“看！我看到小山了！”允恒十分兴奋，这座小的不能再小的山勾起了他很多童年回忆。

　　“一点都没变，不过好像有挺多人的，好像是学生...”秋雯指着山下一行人。

　　两人走近人群，发现确实是一些学生，大概三四个班级，几个老师带着学生们在排队型。

　　允恒叫住了一个学生问道：“小同学，你们是准备上山吗？”

　　小男孩指了指头上的绿色户外帽，“哥哥，今天是植树节，学校组织我们上山植树退耕还林。”

　　“我们跟着小家伙们一起上山吧。”秋雯笑道。

　　就这样，允恒和秋雯跟在学生队伍的后面，和学生们一起向山顶走。

　　一路上，两人又聊起了各自的经历。

　　“秋雯，你之前在做什么工作，一直在老家上班吗？”

　　“没有，我也是最近一段时间才回这里来，”秋雯说，“大学毕业之后，你知道，我又不是什么好大学毕业，所以也没什么好单位要我。”

　　“一开始我是在一家计算机公司做出纳，借着工作空闲的时间参加了事业单位招聘，前一阵在市图书馆做一些图书管理的工作。”

　　“工作不是很累，接触人也比较少，这工作我觉得很满意的，虽然比不上你啦，大学老师...”

　　允恒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我是觉得当老师是份苦差，可能我天生不擅长教别人吧，每次我给学生讲东西时，我自己是懂的，但总感觉学生听不明白。”

　　“我是那种，典型的书呆子。我可能挺擅长学习的，但学习之外的事我都是一窍不通。我博士毕业就留校做老师了，求职没出过校园，朋友说老师这个职位就是专门给我这种人设的。”

　　“那是福气，工作做自己喜欢的擅长的事，我一直替你高兴呢。”

　　两人上山的速度比一旁学生队伍慢很多，一路说说笑笑两人步伐也是丝毫不急，秋雯还会帮旁边的小朋友整理整理穿戴，她很喜欢孩子。或者说，她从没走出童年。

　　“其实秋雯，有些事情...”允恒在措辞，他在考虑怎么说合适。

　　“什么？”秋雯低下头，心怦怦跳，她以为允恒准备吐露心声。

　　“我是说，很多事情，没必要在意别人的看法的，自己舒服就好了。”

　　心里有些小失落，秋雯低着头，两只手绞在一起，“我知道我是自卑的性格，可能因为我爸的缘故吧，不管他怎么对待我，我自始至终都想得到他的认可，可他对我从没有一句好话。”

　　“至于其他人，所谓的朋友，他们对我也只有伤害，我不需要任何人也能活着。”

　　看着这个倔强的女孩，允恒明白，她和她的世界，没那么容易和解。

　　“昨天，我有点失礼了。”秋雯转了过去，背对着允恒说道，“我以为她是来接你走的，就...有点着急了。”

　　允恒没说话，他也有心事。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我只是觉得她没有资格再来介入你的生活了。”

　　允恒依然沉默。

　　秋雯见允恒没说话，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让允恒想起不好的回忆了，她急着转过头想向允恒解释，没注意地面上有很多石头，她一不小心扭了脚，吃痛叫出了声。

　　沉浸在思绪中的允恒听到秋雯的叫声，连忙扶住她的身形，焦急地询问道，“怎么了，伤到哪了？”

　　“没事...只是扭了一下脚，”女人本就是感性动物，见允恒急着问自己的模样，秋雯心里一阵暖流涌过，“没什么事的。”

　　“要不我还是开车带你回去吧，我家里有云南白药。”允恒还是不放心。

　　“真的不用，只是轻轻扭了一下，不严重，别因为我扫了兴，”秋雯艰难地站了起来，“没事，我自己能走，慢一点而已。”

　　“我背你。”允恒像是下定某种决心，蹲了下来。

　　“干嘛，真的没事，我又不是小孩子...”秋雯笑道。

　　“我背你。”允恒其他什么也不说。

　　“旁边都是学生，多难为情...”

　　“我背你，要不我送你回去。”

　　秋雯无奈，只好坐到允恒肩膀上，除了小时候爸爸背过自己，再没人这么做过。旁边小学生们因两人的亲昵举动偷笑不止，秋雯也有点不好意思了起来。

　　“是不是很重，要不然放我下来吧...”

　　“秋雯，人生路很长，不依靠别人走完很累的。”允恒背着秋雯，低着头，一步一个脚印向山上走着，“我只是想让你体验一次被别人帮助的感觉，我是你朋友，只要需要我的帮助，我随时都在。”

　　千言万语涌上秋雯心头，眼前这个男人只想解开她的心结，这种心灵上的关怀她从没得到过。莫非真是上天看自己可怜才把允恒送回自己身边？她这么想着，低头看着身下步履不停的允恒，这个男人身上的每一处都值得她去爱。

　　“...谢谢你。”

　　大概是平时缺乏锻炼的原因，允恒背着秋雯走了不到十分钟便已力竭，两人坐再旁边的石头上休息。有了之前的一幕，他们从过去聊到未来，不再顾及什么。

　　“刚才你提到楚芸，我只是在出神，说实话，即使她那样辜负我，我也没有因此而记她的仇。她帮我实在太多了。”

　　“我辞职，离开那里，只是因为我无法面对那个城市，我不知道该谢她还是该恨她，也许我没资格恨...”

　　“也许，我们是时候和她说再见了。”秋雯轻声道。

　　“嗯？”允恒没听懂，“你说什么？”

　　秋雯突然站了起来，对前面绵延的山谷用尽全身力气大喊，

　　“再见，爸爸！”

　　旁边上山的学生们被突然大喊的秋雯吓了一跳，允恒也是一脸懵的看着她。

　　“再见了，爸爸！我不恨你了！”泪水从眼角滑落，秋雯不再着急擦拭它，她知道没人再会因为哭泣而笑话她了，因为，她不在乎了。

　　死了的人请别再给活着的人添麻烦，过去请放开对未来的牵绊。

　　看着冲着山谷大喊的秋雯，允恒明白了，她已经和过去和解了。于是他也站了起来，和秋雯一样，对着山谷大喊：

　　“再见，楚芸！”

　　“再见！”

　　“再见！”

　　......

　　山谷传来的回声，好像是过去的苦难对他们的回应。宣泄完，两人抱在一起，紧紧抱着，像是在帮彼此修复伤痕。

　　“我脚扭伤了，你没力气了，我们还要向山顶爬吗？”

　　“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

　　 后记

　　两个人最终还是爬到了山顶。学生们早就到了，在老师的指挥下开始栽种树苗，允恒和秋雯帮学生们一起种树、提水、施肥，忙而快乐。因为人类过度砍伐，茂密的山林变成光秃秃的裸山。好在后来人知错就改，相信用不了多久，山林还会像以前一样繁茂。

　　米米随笔：其实米米是很羡慕那些有青梅竹马的人的，写这篇也是想圆自己的青梅梦。和长大之后交往的女朋友不一样，小时候的异性玩伴更单纯，这种感情相较于成人间的男女情也更纯粹，更能给彼此安全感。也谨以此篇向我过去生活的沟沟坎坎与诸君共勉，结局如何不重要，生活的过程快乐才最重要！

　　QQ群号1025366424，欢淫加群和米米贴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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